TEASPRESSO #in a short break

1.

南優鉉喜歡藍色。

最愛的景色是純淨的白雲襯著藍天。

他知道這個景致，在他眼裡與旁人眼裡是相同的。

而其他的，大約都很不一樣吧。 

他的世界，比起其他人黯淡一些。

所謂多彩的連續光譜，對他來說不過是黃色或藍色的深淺變化。

他的眼球裡缺少了感知紅色的敏感色素，很難辨認出紅和綠色調。

對他來說，『綠』是黃褐色，

而『紅』則是再更深一點的褐色，甚至有點接近黑色。

號誌燈由紅轉綠，南優鉉提起腳步橫過斑馬線。

其實綠燈和紅燈在他眼裡是很不同的，反而是黃燈和紅燈不好分辨。

不過只要他記得不同位置的燈號所表示的含意，就不會有問題。

何況這是每天都必須走過的路口，熟悉感使他看起來與常人並無分別。

「嗨，我來換班了。」

他走進便利商店，對著同事打了聲招呼。

他高中之後並沒有繼續升學。

原因說起來也是叛逆的可以。只是看到許多科系下方註明『不建議色盲或色弱者就讀』，一股火上直上了腦門，

他毫不猶豫將簡章放生到書架最下層，此後沒有再打開過。

當時和父母大吵後便離了家，但是憑著高中學歷一時也找不到工作，

最終卻在大學旁的便利商店打工，也算命運造作人吧。 

…那個人又來了。

頂著看起來剛睡醒的亂髮，那人總是買了最便宜的包裝奶茶，默默在座位區角落待個好幾個小時。瞇著細長的眼睛，帶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，有時像雕像般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看書，有時認真的在紙上塗塗抹抹，可能是在做作業吧。

難不成把這裡當咖啡廳了? 還是想著來吹免費空調的?

南優鉉對他這樣的習性總抱持著疑問。

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，一般都會去咖啡廳當文青的吧。 

「……請問…」

「？是，您好，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？」

「可以幫我找一下東西嗎？」

老奶奶手裡拿著本卷宗，推著眼鏡如是說。

下意識的抬頭尋找著同事卻沒見著人影，南優鉉趕緊掩飾慌張的樣貌，笑著問。

「您要找什麼？」

跟隨著奶奶走到文具區，她指著一大排懸掛著相同包裝的原子筆。

「幫我找一下紅筆好嗎？我眼睛看不太清楚…」

偏偏商品在靠近地面的角落，要找東西只能蹲下來低頭查看。

別說讓他這個紅色盲找紅筆了，南優鉉大概只能清楚辨認出藍筆，其他的顏色看來都太過相似。

艱辛的翻找一會兒，南優鉉終於拿起了一袋。

他想這些應該是紅筆？應該…不是黑筆吧。

「來….紅筆給您…？」

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將他的手輕輕壓了下來。

「紅筆。」

清亮的嗓音出現在耳旁，南優鉉這才想起，自己並沒有聽過那個人開口。

那人拿著正確的商品遞給了老奶奶，然後轉過頭看了南優鉉一眼。

「結帳？」他指向櫃台淡淡地說著。

南優鉉承認自己是第一次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。

不是驚人的帥氣，但自己卻莫名的有些愣住了。

大概是那人的特殊氣質吧。

明明是讓人難以接近的氣場，卻讓他莫名覺得親切。

由於不能讓客人等候，南優鉉只是微微點頭向那人致意，便匆忙地跑回櫃台。

但不知為何，腦裡卻怎麼也抹不去方才那人的臉。

細心的照料奶奶直至店門口，才聽到同事慌忙的腳步聲靠近，小聲對他說著因為肚子不舒服而消失感到抱歉。

南優鉉回過頭玩鬧地輕揍同事的肚子一拳，揚起笑說著沒關係，眼卻不自覺飄向那人所在的座位區。 

雜亂的頭髮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平順，而那人依然是靜靜地看著書，一手撐著頭，另一隻手輕巧優雅的轉著筆，

低垂的頭和黑框眼鏡讓人無法看清臉，卻意外發現他有著長長的睫毛。

忽然他放下了筆，用著空出來的手翻了一頁，接著順手拿起了身邊的包裝奶茶，

吸了口卻發現早已空空如也，隨手晃了晃包裝又擺回了桌上。

然而，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面前的書。 

這人大約是書蟲等級的吧。

南優鉉想著。 

剛從冷藏櫃裡拿出的飲品，留下了一滴滴冰涼的水珠在溫熱的掌心。

南優鉉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人的身旁，將手裡的『謝禮』輕放在他的桌上。

不過也只是他平日喝的便宜包裝奶茶。

幾乎不曾被打擾過的他，有些驚訝的抬起頭，看了看憑空出現的奶茶，接著視線落在南優鉉的身上。

「剛才的事，謝謝你。」

南優鉉笑著說。

其實自己也不過是想表達謝意，一句簡單的話也足夠了。

那人卻用著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自己，南優鉉只得帶著笑，歪了歪頭表示疑惑。

像是突然被人按下暫停又再次撥放，那人終於緩緩移開視線回到了書本上。

「喔。」

他抬起手搔了搔後頸，沒有再抬起頭。 

南優鉉很少主動提起自己眼睛的缺陷，

一方面是不想被同情，另一方面是也無法改變些什麼。

只是，如果他今天擁有正常人的眼睛， 

或許就不會錯過那人低下頭時，不經意露出的通紅耳根了。

/TO BE CONTINUED/

*短篇四篇，下次更文日: 12/1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