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EASPRESSO #in a short break

20.

粗暴掀開那人身上的黑色皮衣，刺鼻濃郁的古龍水味便向著自己直衝而來，南優鉉煩躁的皺起眉頭、騰出了手摀住鼻子。手不情願的在那人身上摸索，就像硬將手伸入水溝裡摳挖那樣厭惡。 

南優鉉雖然衝動，但他並不是蠢蛋。 

早早埋伏在暗處等著洪綱，待他一出現便反手綑綁起來。

雖然動作不甚熟練，但就憑自己的力氣，用蠻力對付洪綱倒也算綽綽有餘。

「…不要亂動…」雙手被反綁的洪綱此時正不耐的掙扎，南優鉉將他推至牆上，手探到他背後的褲袋，果然如預料摸到了冰冷的金屬物品。 

紅色手柄、中央有著白色十字架的瑞士刀。 

不顧那人碎念著抱怨，南優鉉把危險物品收入懷裡，接著抓起洪綱往前一推。「…閉嘴帶路。」 

腳下踩著飄散異味的水坑，兩人靜悄悄地走在無人的廠房外。

無法克制自己的眼睛好奇地到處亂瞟，南優鉉像個剛進都市的鄉巴佬，合不起嘴的張望著。 

自己從來沒有進過這裡。就算老早就知道有個大型染整廠在離家不遠的距離，南優鉉也很難想像隔著一道牆，外面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道路。

就像來到另一個世界一般。 

四周盡是大約兩層樓高的廠房，但看起來都太過相似。一樣老舊的生鏽鐵皮外衣、一樣歪扭的大型鐵捲門、一樣碎著的玻璃窗戶。雖然看起來跟凌亂廢墟相去不遠，但每座工廠卻都整齊地排列著，映著打下的月光反而顯現其老態龍鍾的威嚴。不難想像這裡以往井然有序的興盛模樣。 

走著走著，總算來到視野開闊一些的地方。 

左邊依然是鐵皮廠房，右手邊卻成了大片的空地，被堆放著各式各樣的雜物。損壞的大型機具、成堆排列著的筒狀廢料、疊起來要比廠房還高的廢棄貨櫃。還有，沒清理掉的紅色塗鴉。 

「…就這附近。」洪綱略顯不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，南優鉉環顧四周尋找著可以待著的地方，卻發現沒有暗處可以好好躲藏，只剩下一些勉強可以當作遮蔽的大型物品。 

從後面揪起洪綱的衣領，南優鉉強制把他往一排生鏽的大鐵桶後面塞，爾後自己也在桶子後面蹲了下來。

……不太妙阿。 

剛剛只知道跟著洪綱的步伐，南優鉉也不清楚到底在廠房區走了多遠。況且這裡的景致太過相似，根本記不住走過了哪條路又彎過了什麼地方。 

低著頭思量了一會兒，南優鉉拿出了手機，手指謹慎的在螢幕上面滑動著。花了一小段時間總算告一段落，南優鉉抬起頭舒了口氣。 

溫暖的空氣從嘴裡吐出，化成了白霧消散在夜空。把外套拉鍊拉到最高，南優鉉縮起脖子讓半張臉埋進溫暖的棉質內裡。入夜開始便急遽下降的氣溫加上潮濕的空氣，寒冷的讓南優鉉不自覺地發抖。

…可能會下雪嗎…

「…他們今晚會出現？」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，就算是近乎耳語的音量，南優鉉也非常確定。 

金聖圭來了。 

兩個男人的身影從右方出現，走在前頭的金聖圭身穿黑色連帽衣，兩手插在口袋裡帶點痞氣的走著。而後面跟著的，是一個不認識的高大男人。頭上頂著艷紅色的棒球帽，身著寬大的休閒服和牛仔褲，身上還搭配著許多銀製飾品，每走一步就會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。 

…真是個高調的人，跟金聖圭比起來。 

「…都已經做的那麼明顯，還抓不到節奏的大概是……」男人嘴裡透出的是濃濃的外國口音，話才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，他輕輕冷笑了一聲。 

「這個吧。」舉起手在頭的旁邊做了個手勢，南優鉉猜測他大約是想表示腦袋有問題。 

也許是想緩解緊張的氣氛才打趣的說著，卻不見顯著效果。金聖圭只是勉強的笑了笑，爾後又回復了陰鬱的表情。兩人最後在紅色塗鴉前面停了下來，正好在南優鉉藏身處的正前方。 

從背影看不出金聖圭的表情，只知道他正抬頭看著自己鮮紅的傑作。隱約聽到為數眾多的腳步聲向這裡靠近，南優鉉看見那個男人警戒的拍了拍金聖圭的肩膀，然後淡淡地開了口。 

「…看來並不是一群白癡呢。」 

跟隨著兩人的視線，南優鉉看到了來者的陣仗。大約十多個男子浩浩蕩蕩的走著，雖然高矮胖瘦不一，但都不約而同地穿著深色的皮衣，手裡持著木棒或鐵棍等物品。 

不需要多敏銳的本能，也能夠察覺情勢非同小可。 

南優鉉的手緊握著成拳頭，指甲正深深陷入掌心的肉裡。心跳變得急促、呼吸開始厚重，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迴盪在腦裡，讓南優鉉有點暈眩。發現嘴裡莫名漫開了鐵鏽味，南優鉉抬起手背往嘴唇一抹，才知道自己的下唇因為被緊咬而滲出了血。 

…不行……不能再逞強了… 

看著手上的一抹鮮紅，南優鉉不敢想像接下來是否會看見更多。

閉起眼睛嘆了口氣，南優鉉從口袋拿出手機，點開剛剛打完的簡訊。

按下了傳送鍵。

「……我知道是你，金聖圭。」走在最前方的兩人退到了一旁，讓中間那個留著平頭的男人通過。眉頭旁邊明顯的傷疤、散發著邪氣的眼神，南優鉉認出這是那時來電大頭照上的男人，周道煥。 

「…都是三年前的事了，還沒鬧夠？」 

「我有事要問。」不理會周道煥語氣帶著嘲諷，金聖圭只是盯著他看，然後冷冷地開口。

 「三年前…開貨車撞進來的，是你的人？」嘴唇幾乎沒有被牽動，卻還是字字清楚的傳入耳裡，南優鉉心頭顫動了一下。他從來沒聽過金聖圭這樣說話。 

冷靜又漠然，卻分明顯現刺人的殺意。 

聽到金聖圭的話，周道煥忍不住咧開大嘴笑了起來，看起來似乎很滿意他提出的問題。「…當然是。」 

「還記得那天為了計畫成功，我讓大家灌了他不少酒才綁上車…」

黑色眼珠向上吊起，露出了大量的眼白。周道煥似乎在回想著那天的情景。 

「不過…那不是重點。最重要的是，我在油箱上面動了手腳。」

像是小孩看到趣味盎然的新鮮事物，周道煥忽然提高了聲調和音量。 

「才能用大爆炸......做個完美的句點。」

眼球像甲狀腺亢進患者一般突出，周道煥一邊說著、一邊露出了自滿陶醉的神情。

「都是我幹的。…那又如何呢？」像是突然被關掉名為興奮的開關，周道煥一瞬間變回原來玩世不恭的痞子樣。 

「……追溯期還沒過。」

金聖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，語氣中帶著憤怒導致的輕微顫抖。 

「你到現在還相信法律？！......難道這三年還不夠讓你學會嗎？」樂到都拍手大笑了，周道煥面部表情極致誇張，南優鉉甚至覺得他要笑出了眼淚。 「……也好…不然，我用別的方式教你。」 

那一瞬間，南優鉉以為自己眼花了。 

周道煥的頭轉了過來，不偏不倚正好對著自己躲藏著的方向。

還沒來得及藏起的雙眼，就這樣直直地和他對上視線。呆滯一秒後才趕緊低下頭，南優鉉知道一切已經太晚。

被發現了。

「…喂，你在吧？」除了周道煥的聲音，就只剩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肆虐。

「洪綱…還有，另一個傢伙。」

周道煥的話語剛落下，南優鉉卻聽到了猛力的撞擊聲在腦裡迴盪。

突然眼前一黑，強烈的眩暈感襲來，南優鉉無力維持平衡只能撲倒在地上。

他被偷襲了。

盡力維持神智清醒，南優鉉試圖爬起來卻又跌跌撞撞，被重擊的頭部這才開始隱隱生疼。來不及恢復平衡就又被拖著走，南優鉉不死心的胡亂揮舞雙手反抗，毫無章法的攻擊似乎成功打中了某人，洪綱的髒話接著傳入耳裡。

藉著模糊的視線，南優鉉猜出自己大概是被拖到了周道煥身旁。

隱約聽到他對洪綱下指示，南優鉉被粗魯的提了起來，左右各一個人把他牢牢地架著。大概是沒有傷得太重，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回清晰，頭也不再那麼昏沉，但南優鉉還是低垂著頭，死死盯著地面的砂土。

他不敢面對。

不敢看…圭哥現在會是什麼樣的表情。

「…我跟他不熟。」

金聖圭冷澈的話語從兩公尺遠的前方傳來。

「你拿他來威脅我是沒有用的。」

「……是嗎…」周道煥聽起來相當不以為然。

「把頭抓起來。」頭髮被粗暴的拉扯往上，但還沒完全抬起頭來，南優鉉就看到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劃過眼前。

連抓著自己的人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。

南優鉉感覺到臉頰有些刺痛，接著有溫暖的液體流過臉龐。

「優鉉！！！」

終於和金聖圭對到眼，卻看到他眼裡充斥著驚慌。

「我操，你們躲屁阿！」周道煥對於手下的膽怯顯得十分不滿，抬起腳就毫不留情往他們腹部踹下。被抓著的南優鉉只能跟著他們一起摔倒在地上，趁勢掙脫那兩人對他的牽制，南優鉉抬起手擦過臉龐。

果然是血。 

「媽的…害我手歪掉只有輕輕劃到臉…」還沒回過神，南優鉉又從地上被抓了起來。

不同的是，這次動手的是周道煥本人。

「不過…看來倒挺有用的，不是嗎？」 

「放開他。」聽到金聖圭的話，周道煥顯得更加興致高昂，手一收緊把南優鉉拉過貼近自己。 

「……真有趣。」周道煥的聲音就在耳邊，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。近到南優鉉看得見他參差不齊的黃色牙齒，聞得到他嘴裡散出的檳榔菸酒混雜的味道。 

「…猜看看，這次還會失手嗎？」臉上的傷口在發熱發癢，血還沒有止住的打算，周道煥的刀鋒卻又再次進逼。餘光看見銀色的小刀在臉頰附近游移，盡力撇開眼裝作不在意，南優鉉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害怕。 

「……還是會順利割下一片鮮肉…」

刀鋒似乎已經碰到臉頰，南優鉉感覺到金屬刺人的冰冷。 

「！！！」來不及出聲阻止，南優鉉眼睜睜看著金聖圭朝著自己撲了過來。反手抓過周道煥拿刀的右手，另一隻手則環住南優鉉的肩頭，試圖把他拉開脫離周道煥的掌控。對於他的突襲周道煥一點也不顯得慌亂。趁著金聖圭只專注著保護南優鉉，周道煥看準縫隙絆住他的腿，輕而易舉將兩人一起壓倒在地上。 

狠狠的摔在碎石地上，南優鉉吃痛的瞇起眼睛。下一秒卻看見周道煥充血的眼在面前。推不開在上方死死抱著自己的金聖圭，南優鉉絕望的看著他手裡的水果刀就要砍下。

碰的一聲。

眾人一片寂靜只有後方的小弟透出了哀號，雙手緊抓著鮮血直流的大腿。

「你也猜猜…我下次會不會失手？」

將槍口對準周道煥，那個高大的嘻哈男這樣說著。

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別處，金聖圭輕輕鬆開緊抱的雙手，小心翻過身來面對周道煥，接著伸出手把南優鉉護在自己身後。不想再讓金聖圭顧慮自己，南優鉉想掰開金聖圭擋在面前的手，卻摸到一片濕，小心地收回手查看，肉色掌心上沾到的是一抹鮮血。 

金聖圭的手受傷了，在剛剛混亂的時候。

「……哥，這個人是上次打我的傢伙。」

認出他是前幾天晚上找碴的人。洪綱小心的走上前，在周道煥身旁說著。

「他說，他是『橋的對面』的人。」 

「Shepard，我有名字的。」懶得再拐彎抹角。那個男人挑了挑眉，爽快地報上名字。

「…我聽過。」不知是不是錯覺，南優鉉好像在周道煥眼裡看到了一絲驚慌。

「嘖…金聖圭這小子何時找來這麼大的後台？」

「不，金聖圭跟組織沒有關係。我只是單純幫助朋友。」

皺起眉頭簡略的回應著，那個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。

「要不是你太過火，我還真沒打算插手的……」手裡的槍依然瞄準著周道煥，他一邊說著一邊走近。

「像你們這種鬆散的地痞流氓，應該很清楚跟我是鬥不來的？」

「哼…我才沒打算跟你們攪和…」

看著周道煥的眼神飄了過來，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身上。強烈的不安感襲來，南優鉉卻來不及防備。 

周道煥用力推開了金聖圭，粗暴地把南優鉉抓起來擋在自己的身前。「…把東西交出來！！」

「我早知道金聖圭手頭有些資料，還有……」

刀子不再戲謔般的游移挑釁，穩穩地架在南優鉉的脖子上。「從剛剛到現在一直都有在錄音吧？！」

「全交出來！！！」周道煥被逼得有些急了。 

緊握水果刀的手輕微的顫抖著，刀鋒總若有似無的碰觸到南優鉉脖頸。

無視周道煥隨時可能失控的狀態，那名為Shepard的男人還是舉著槍、一步步靠近著。

「…你在逼我開槍？」 

把南優鉉當作盾牌護在身前，示威一般揮了揮架在脖子上的水果刀，周道煥咧開了嘴邪笑。

「……你的槍和我的刀…誰比較快呢？」

被周道煥推到了槍口前，南優鉉抬起眼看著舉著槍的男人。這個距離只要一開槍，自己肯定會連帶波及到。

直直地和那冷澈的藍眼珠相望，南優鉉知道了。

他會開槍。

南優鉉看的出來，他並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受傷。

從一開始，自己對他來說就是麻煩的存在。

沒計畫就一股腦地闖進來，不是礙手礙腳的絆腳石，就是等著成為任人宰割的獵物。

而就現在看來，自己的確成了稱職的獵物角色。

差別只是死在槍下或是刀下罷了。

我好像做錯了。

垂下眼看著正為了自己心急的金聖圭，明明是冬天卻大汗淋漓，滴滴分布在那擔憂焦慮的臉上。手臂上被割破的衣物底下，是為了保護自己所受的刀傷。粉色皮肉旁散落著的是黑色、紅色凝結血塊。

“圭哥，對不起。”

如果還有機會，我會親口跟你說的。

會是前方的槍口先射出子彈？還是脖子上的刀尖先刺下？

南優鉉閉上了眼，等待。

碰的一聲。

今晚第二個槍聲對空發射。

「…不要動！」沒聽過的嗓音突然出現，南優鉉緩緩張開了眼。

刺眼的光線閃爍，打在旁邊的廠房映出紅色、藍色交錯的光芒。

中間的男人一聲令下，便從後方出現了十多人整齊的一字排開，舉著槍包圍著。 

…總算來了。 

看到緊張地從車上衝了出來，一臉驚訝的李浩沅。

南優鉉終於放下了心，低著頭放任眼眶湧出的淚水滴在砂石地上。 

「不要動，這裡是警察。」

/TO BE CONTINUED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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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的說一聲....浩沅是警察的兒子喔.....

(這重要的設定我只有在第一章提過阿....OTZ)

快被痞克邦排版搞瘋的飄過....